我是大殷有名的废物公主,文武双不全,空有好皮囊。
因而我英明的父皇大手一挥,把我送给了大齐皇帝。
听闻齐国这位圣上阴晴不定,怪癖众多,尤其好杀美人,杀得后宫空荡荡,空无一人。
齐砚给我展示他用美人骨做的扇,一手轻揉我发顶,似笑非笑,「害怕了吗?怕的话,现在跑回你们殷国还来得及。」
我拽着他衣袖的手微微发抖,闻言却还是摇了摇头,「不,不回去。」
齐砚放在我头顶的手向下压了压,「哦?为何?」
我对上他微眯的眼眸,吐字道:「懒得跑……」
齐砚:「……」
开玩笑,从齐国跑回殷国,很累的好吗……
1
我叫殷娆,是殷国,啊不,用我父皇的话来说,是「大殷」有名的草包公主。
其实殷国是个弹丸小国,挨着大齐边上,纯粹是个附庸。
但父皇说国家已经这么小了,名头就要喊得响亮一点,要叫「大殷」,仿佛这样就能和大齐对标一样。
笑死,大齐根本懒得理。
倒是父皇成日担忧,怕日益壮大的齐国哪日心情不好,就把咱们这儿吞了。
毕竟在这之前,已经有三个比咱们大的小国成了人家的一个县了。
殷国将不良兵不足,别说进攻了,防守都吃力。
于是我聪明绝顶的父皇一拍脑瓜,说试试三十六计的美人计,转手把我送到了齐砚床上,并给了我一个任务:祸国殃民就不指望了,能劝住齐砚不把殷国吞了就成。
我来之前就听闻,大齐这位皇帝勤俭执*,治国有方,一举开启齐国盛世,只是他怪癖颇多,尤其好杀美人,无论谁送进去的美女,最终都会玉殒香消,一命归西。
因而不少人都猜测,这皇帝是否会断子绝孙,而将来的大齐又将何去何从?
我一路听着这些八卦,外加舟车劳顿,昏昏欲睡,还被来接我的嬷嬷提醒了一句:「公主,等会就要见陛下了,您先清醒一点……」
我非常敷衍地点点头,坐在床榻上半梦半醒。
叫我彻底清醒的是齐砚的手,冰冰凉凉,正慢条斯理地抚摸着我的脸。
我对上他幽黑的眸子,连行礼都忘了,愣神地眨眨眼,「陛下。」
「很困吗?」他的声音清冽,像他的人一样,清清冷冷,绣着金龙的玄衣穿在他身上,都流露出一股仙气,难怪不近女色,看着就不像食人间烟火的。
「现在也不是很困了。」
毕竟这手吧,真的挺凉的。
他的指尖慢悠悠下移,向后绕,停在我的后颈处。
我感觉,他随时能掐死我。
但看他神情,又不像是想掐死我。
于是我就呆呆地看着他,任由他不轻不重地揉捏我的后颈。
时间一长,你别说,还挺舒服。
半晌,他仍神色淡淡地问我:「不怕朕?」
我被他揉得舒服,半眯着眼哼唧两声,「不怕。」
他勾唇笑了,「那若朕说要杀了你呢?」
「那陛下就动手吧。」
我吧,没别的优点,就是心大,就算有糟心事,自己闷头想一会儿也能想通,然后就过去了。
况且被送来的时候我就知道,自己多半是活不了多久的,所以听他这么说,也不是很意外。
齐砚盯了我一会儿,笑道:「你倒还不值得朕亲自动手。」
我努力思考了下,伸出双手,眨巴眼,「那陛下要叫人把我拷走吗?」
齐砚:「……」
「罢了,」他松开我的后颈,转而去解我的腰带,「殷国如此美意,朕也不好辜负。」
他的手实在太凉,我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,被他看到,又笑我,「怕了?」
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让人怕他,而且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,我虽然还是*花大闺女,但也是看过彩绘的。
对我来说,重要的只有一件事,「陛下。」
「嗯?」
「臣妾懒得动……」
齐砚:「……」
2
齐砚可能也不想动,他默了会儿,翻身躺到一旁,搂着我的腰,毫无感情道:「睡吧。」
一派清心寡欲的模样,仿佛刚刚费力挑逗我的不是他。
我想了想,默默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身子遮住,再想了想,顺便也盖住了齐砚,然后闭眼睡觉了。
齐砚虽然手冰冰凉的,身子倒是暖和得很。春寒料峭,我睡着睡着就滚到了他怀里,梦到自己抱着个大火炉,好不自在。
一觉醒来,身旁已无人,宫女告诉我,齐砚封我做了贵妃。
她比我还激动,「娘娘,您可是我朝第一位贵妃!」
「那之前进宫的那些人呢?」
宫女哽住,「都没什么位分……娘娘您千万别介怀。」
我了然点头,「嗯,我懂了。」
大概就是还没混到什么位分就归西了。
那这么算,我混到了贵妃才归西,也算是给我殷国长脸了。
就是不知道齐砚打算什么时候杀我。
他好忙,自那日抱着我睡了一觉以后,连着半个月都没有踏进后宫一步。
这要是我父皇,半个月不上朝才比较正常。
宫里人势利,一开始以为我得宠,还会巴结我,后来见我也不过如此,又纷纷开始冷落我。
连着吃了三天寡淡的饭菜,我寻思了会儿,吩咐两个还比较听我话的宫人,把我殿前那块空地翻新一下。
这边就要先说一下,因为齐砚的后宫凋零,那些个宫殿也都像个冷宫一样,杂草丛生,简直浪费了这么好的泥土。
我摸出从殷国带过来的种子,让宫人帮我种下,然后再吩咐她们浇水、施肥、除草等等。
小翠是最亲近我的宫女,站在一旁好奇问:「娘娘,陛下这么久没来看您,您怎么还这么高兴?」
我盯着那一小块菜地,舔舔嘴唇,「有人帮我种地诶,这还不高兴吗?」
以前在殷国,我也不受宠,吃食自然也不怎么样,而且庙小妖风大,我父皇宫里的人可比齐砚这儿的还要过分,我只能自己种菜,就真的……很辛苦。
如今终于能当甩手掌柜,太幸福了。
齐砚终于想起我时,我正蹲在菜地里,喜滋滋地抚摸着刚长出来的嫩芽。
小翠着急忙慌地跑过来,「娘娘,陛下来了!」
话音刚落,一双金边黑靴就出现在嫩绿的新芽旁边。
我抬头,他背着光,神情看不分明,张口就是:「听下人说,你想……养鸡?」
哦,确有此事,因为御膳房送来的荤菜实在不尽如人意,我就想自己养几只,正巧宫殿后面有块空地很适合养鸡。
至于我怎么会养鸡?只能说,都是生活所迫。
我把自己的农业计划简略告知齐砚,却瞧他的脸色越来越冷,吓得旁边的宫人齐齐跪下。
「为何不来告诉朕?」他的语气还是很平淡,甚至冷了几分。
「陛下近日不是忙于朝*吗?」我有点莫名其妙,「而且这都是小事。」
以前在殷国,我父皇得知这些事,也没管我,毕竟他光女儿就有八个。
「小事?」齐砚嗤了一声,「我大齐难道落魄至此,要让堂堂贵妃自己种地养鸡了吗?」说着他身边的太监就向手下使了个眼色,「御膳房的人办事不力,让他们自行去领罚。」
齐砚端详着我的脸色,叫住了小太监,转头问我:「看你有话想说,想为他们求情?」
我没想到他一直看着我,愣了下,随后摇头,「没有,臣妾只是好奇,陛下打算怎么罚他们?」
他眼中莫名其妙多了一丝兴味,「你想让朕怎么罚他们?」
顿时感觉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我。
我斟酌着开口:「要不……让他们帮我种地和喂鸡?说起来人手是有点不够了。」
齐砚:「……」
后来宛若死里逃生的小翠告诉我,以往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。
齐砚问那些美人怎么罚下人。
为下人求情的,就把美人杀了;说要罚下人的,就当着她的面用刑,然后美人就被吓坏了。
小翠与我描述那些血腥场景时脸色苍白,显然心有余悸。
而我看着正帮我喂鸡仔的御膳房太监,陷入了沉思。
这个齐国皇帝,好像真的很怪哈。
3
不过这也不会影响我的农业计划。
春天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,一个月过去,地里的小白菜已经长势喜人。
我乐得很,盯着小菜叶搓搓手,「齐国的水土真是好,比我家那儿好多了。」
小翠见状忍不住出声:「娘娘,御膳房如今在吃食上谨慎讨好得很,您何苦还要留着这一亩三分地?」
「我不守着这片地,去守谁?」
「当然是……」她恨铁不成钢地瞪我一眼,又委屈道,「您是不知道,这个月陛下一步都没踏进我们华宁宫,外面闲话多得不得了。」
「说就让他们说呗,陛下国事繁忙呢,咱没事别去打扰人家……诶,你听见鸡叫了吗?我猜它下蛋了,走走走,我们掏鸡窝去。」说着就拽着小翠往鸡窝处跑,顺便怂恿她伸手掏了两个鸡蛋出来。
能让别人帮忙干的我绝不亲自动手。
老母鸡在后头追着骂。
一直碎碎念的小翠都笑了,边逗着它跑边骂:「干吗呀,不就拿了你两个蛋吗?真小气!」
老母鸡:「咯咯哒!」
我怀里揣着赃物,作壁上观,「可不是。」
发现被我套进去的小翠跑到我身边,嗔怒:「娘娘!」
「好啦,我知道你什么意思。」我老神在在,「今天我亲自下厨,等会送到御书房去行了吧?」
不就是争宠嘛,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?更何况我还见过猪跑呢。
我父皇有几十个妃子,就我记事以来见过的争宠手段层出不穷,只是我这人比较懒,从来不爱用罢了。
本来齐砚把我当个花瓶摆在宫里,他忙他的*务,我种我的地,相安无事挺好的。
奈何外头风言风语众多,都传成我狐媚惑主,宠冠六宫了,简直胡说八道!
听说还有不少臣子上奏,请求齐砚充实后宫,万万不可被一个附属国的妖女所迷惑,后来我又听说,近期齐国起了不少动乱,因此齐砚忙得晕头转向,脚不沾地,怪辛苦的。
那我住着人家的房子,吃着人家的饭,还种着人家的地,这时候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的。
因此我亲自下厨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……鸡蛋羹。
主要地里的小白菜也还没长好,不然还是可以再做一道鸡蛋炒白菜的。
小翠一脸为难,「娘娘,这不太好吧?好歹您做点糕点什么的呢……」
「可我不会啊。」我坦然道,「不然你给我演示一下怎么用两个鸡蛋做糕点?」
小翠实在看不下去,硬是要来两盘桃花酥塞进食盒里,「娘娘,您到时候就说桃花酥也是您做的。」
我敷衍点头,「嗯嗯,好的。」
然后等齐砚看到我拿出的东西时,我很老实地介绍道:「鸡蛋羹是臣妾做的,桃花酥是小厨房做的。」
一旁的小太监抿着嘴憋笑,别当我没看见嗷。
齐砚没笑,只是一手撑着头,微微挑了眉,「为什么亲自做鸡蛋羹?」
「额……因为老母鸡刚好下了两个蛋。」
母鸡本来就是他吩咐人抱来的,所以下的蛋给他吃也很合理吧?
但是看齐砚没有要动弹的意思。
我看了眼精致的桃花酥,福至心灵,又道:「陛下若是不喜欢鸡蛋羹,也可吃点桃花酥,陛下近日国事劳累,是该好好补补了。」
齐砚放下手,轻轻叩了叩桌面,「论补身的话,糕点怎么比得上鸡蛋羹呢?」
嗯?还有这种说法吗?
我还在思考这说法合不合理,齐砚已经把鸡蛋羹吃完了,末了还有心思点评,「做得不错,升你做皇后吧。」
「多谢陛下夸……啊?」
他完全没在意我的惊讶,点了点桃花酥的碟子,「朕饱了,这份糕点你吃了吧。」
于是我就很老实地坐在他身旁吃完了一整碟桃花酥。
别说哈,小厨房手艺还是很不错的。
齐砚一直静静看着我吃,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,引得我拿起最后一块时不免犹疑了一会儿,「陛下要来一块吗?」
「不了,朕不爱吃甜食。」
「哦。」
闻言我便安心地吃完了最后一块,又听他问:「甜吗?」
「甜……」我尾音还没落地,他突然就俯身凑过来,掐着我的下巴含住了我的唇。
一番厮磨后,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,「是挺甜的。」
我回过神来,心情复杂,「陛下,您不嫌脏吗?」
鸡蛋羹混合桃花酥的味道,至少我此生是不愿再尝……
齐砚:「……」
齐砚视角:刚吃完桃花酥的殷娆,粉唇娇艳,面若芙蓉,看起来很好亲。
4
那日齐砚神情微妙地让我回去了,然后下了一道圣旨,封我做皇后。
小翠大吃一惊,诚惶诚恐,「娘娘,您不会是在鸡蛋羹里下药了吧?」
我接着如烫手山芋般的圣旨,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,「瞎扯,鸡蛋都是你亲手从鸡窝里掏出来的,全程也都看着我做的,这鸡蛋有多正宗你能不清楚吗?」
食材正宗,做法正宗,味道也正宗,明明是再朴实无华不过的鸡蛋羹了。
至于齐砚为何突然发癫让我做皇后呢?
这一切都要从那个上奏请求圣上充实后宫的大臣说起。
原先送一个美人死一个,臣子们都不敢再进言纳妃,但如今见我一个异国不受宠的公主都安然无恙这么久,心思又都活络了起来。
那日我去送鸡蛋羹的前脚,这位忠心的臣子刚进言完,道是动乱平息后,那几个被收归的小国家也想要送公主过来和亲。
或许齐砚忙完国事后也觉得无聊了,就应了下来。
然后我就上前刷了一波存在感,让他想起来后宫也不是空无一人。
我猜他也是嫌麻烦,干脆让我当皇后,省得那帮臣子又要上奏说谁更适合当皇后,母仪天下。
毕竟我之前就「宠冠后宫」,一朝成了皇后也很合理。
只是,我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两个新人,有点头大。
天可怜见,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种地养鸡,并不想管理后宫啊……
但是齐砚用菜地和鸡窝威胁我,因此我只能硬着头皮装了一天贤良淑德的皇后。
到晚间,我已经是个废人了,一边让小翠帮我揉肩,一边抱怨道:「你们大齐皇后的头饰怎么能这么重的?」
我看我们殷国皇后的头饰,就很轻。
只能说不愧是大国风范,大国重量。
小翠倒是兴高采烈,嘴都快笑歪了,「娘娘,这说明皇后的分量重嘛,而且这样一来,往后就算有人想和您争宠,也威胁不到您的地位。」
「白日奴婢看那个良妃面色不善,想来不是好对付的,淑妃倒是安静,可是娘娘您也得小心,这咬人的狗不叫……」
也不知这小丫头年纪轻轻,哪来这么强烈的宫斗欲望,我听得头疼,打断她,「今晚上的鸡喂了吗?」
小翠:「好的,我马上去……」
耳根清净了。
快就寝时,齐砚来了,也不干吗,就是搂着我的腰打算睡觉。
睡之前埋头在我颈间嗅了嗅,突然开口:「你换了熏香?」
我都快睡着了,撑着眼皮道:「没有,臣妾从不熏香,许是白日见了两位妹妹,带上气味了吧。」
我有气味也顶多是小白菜的气味……
白日淑妃身上倒是有股香气,清幽好闻,据说是她家的秘方。
齐砚却不乐意了,将我拽起来,「去沐浴。」
「臣妾洗过澡了。」我打了个哈欠,只觉得他有毛病。
「去把头发洗了,」他语气淡淡的,却不容置喙,「或者朕不介意拉着你一起洗。」
再大的瞌睡也没了,我又恹恹地爬起来,草草地洗了个头发,还湿漉漉的就想睡觉,被全程监督的齐砚一把拉住,「过来。」
我真的犯困的时候完全忍不住,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我睡觉的那种。
齐砚靠在床上,我忍着困意对上他幽深的眸子,想了想,干脆挤到他怀里,额头抵着他胸膛睡觉了。
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他叹了口气,要来一条毛巾帮我擦头发。
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我抱着大火炉睡得可香了。
第二日醒来,小翠告诉我,齐砚免掉了每日的请安,还特地嘱咐淑妃没事别来我宫里。
我本就不想早起只为听几声请安,乐见其成。
但是淑妃不乐意,三催四请地说既然她来不了我宫里,就希望我能去她宫里坐坐。
我不想去,但是小翠一直在我耳边念叨:「娘娘,这可是下马威的大好时机啊。」
我头疼,只好带着一碟桃花酥去了。
淑妃叫梁知意,原是梁国最小的公主。据说梁国被吞并后,她的宗族里成年男女被一律斩杀,只留下她和她的幼弟留在梁县。
现在几年过去,她被她的亲弟弟送进宫了。
梁知意的长相是江南水乡女子那般,身形也单薄,单是坐在凉亭处,就像一幅水墨画。
「皇后娘娘万安。」见我到来,她柔柔地向我行礼,「嫔妾早听闻娘娘美名,一直想与娘娘亲近,昨日匆忙,未能与娘娘多说两句,故今日请娘娘来听雨轩一叙,娘娘不会介怀吧?」
她的声音温婉动听,带着点吴侬软语,加上身上的那股幽香,我身子都软了半边,「不会不会。」
小翠捏了捏我的手,暗示我要有点皇后的威严。
我才懒得管,兴高采烈地把桃花酥递给她,「我宫里做的点心,你尝尝。」
梁知意轻轻笑了笑,小口小口地吃,半晌就吃了一个,剩下的都进了我的肚子。
「娘娘看着瘦弱,胃口原来这么好。」她笑着道。
我闻言也不恼,「都是粮食嘛,不能浪费。」
心想我其实也不瘦,只是都藏起来了,齐砚就喜欢捏我腰间的软肉玩。
不是,怎么就想到他了呢?
我和他满打满算才睡了两次觉,这种细节怎么也记住了?
我神游天外,好一会儿才听清梁知意在问我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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